2008年7月3日 星期四

唐傳奇「李娃傳」之評析

壹:前言
「中國的文言小說,在藝術上具有價值,在文學上獲得地位,是起源於唐代傳奇。」這是劉大杰在【中國文學發展史】中,對唐代傳奇的評價,可見唐代的傳奇小說,是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。
唐之前的小說,形式上相當呆板,手法上也無甚麼變化,內容上多是志怪類,作品大多是沒有結構的殘叢小語式的雜記,只有故事內容,沒有所謂情節與佈局,文筆相當簡略,總體而言,小說還沒有成熟。
唐代傳奇故事,已有相當獨立而完整的短篇小說形式,由小語式的雜記,變成洋洋長篇的文章,手法也由簡單的記錄,變成錯綜複雜的故事描寫,無論是人物的塑造和性格的表現,都為作者所注意,同時也重視故事情節的結構與佈局,而內容上,也由志怪類而轉向人情世態及現實生活的反映。
唐代文人,是有意識的從事小說的寫作,視小說為有價值的文學作品,使小說從九流之外的地位,正式進入中國文學的園地。
唐代小說是「志怪」、「志人」的結合體。唐傳奇承六朝志怪之餘緒,文人加以藻繪,共興波瀾,故有很高的成就,內容間有託諷抒懷,託神鬼以懲姦惡,但由於文采與意想,和以前只談鬼神因果,大相徑庭。
唐代的作品內容,具有豐富的社會內涵和市民氣息,對舊制度舊思想有所批判及反抗,而對未來的生活,是有殷切的企盼。
在創作手法上,結合了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。
唐代的傳奇故事,大多成為後世戲劇的題材,對後世戲劇的影響,是十分重大的。
《李娃傳》故事題材與橋段,在「道聽途說(說故事)、民間戲曲小說」中,並沒有特別突出之處,雖如此,但內容相當令人玩味,白行簡的表現手法也極具特色,這些都是本文所關注的地方。
《李娃傳》是白行簡根據民間《一枝花話》(話本故事)重新改寫而成的作品,內容是描寫名妓李娃與甲門鄭生的戀愛故事,其間雖經歷多番波折,但卻以「圓滿」作爲結局。作者欲籍此故事,反映心中對當時「門第」觀念的不滿,也對當時所謂正常的婚姻制度,提出質疑。
在唐代傳奇中,這類故事素材與橋段,是常用的題材,但《李娃傳》能傳誦於今時,定有其出衆之處。

貳:作者簡介
白行簡,字知退,唐下邽人,生年不詳,知他是中唐社會派詩人白居易的弟弟。他精於辭賦,尤善長傳奇。卒于唐敬宗寶曆二年(西元八二六年)年五十餘。貞元末,登進士第,授秘書校書郎,累官至司門員外郎、主客郎中,左拾遺等職。文筆有兄風,敏而有辭,爲後學者所尚。有文集二十卷,今已亡佚。1

參:故事內容大概及評析
一、長安初遇美嬌娃,鄭生自沈溫柔鄉。
唐,天寶年中,甲門子弟鄭生,始弱冠之年,「俊朗有詞藻,迥然不群」,「其父愛而器之」,著其「盛服玩車馬之飾」,攜著「豐給」足可供「二載之用」,進京赴考。
至京後,在訪友途中,乍見「回眸含情」的名妓李娃,鄭生「不覺停驂久之」、「徘徊不忍離去」、甚至使出「詐墜鞭」,想借此「累眄於娃」。而李娃則「回眸凝睇,情甚相慕」,但鄭生「竟不敢措辭而去」。
作者在描寫男女主角相遇的一段敍述中,手法相當細緻:相遇的時、空、人、事。時間是「天寶中」,地點是「鳴珂曲」的李娃宅外,男女主角相遇而帶出以後的故事情節。
作者介紹李娃的居所,「見一宅,門庭不甚廣,而室宇嚴邃」。在外表看來,這一宅並不是靠「華麗」來吸引人,目的是映襯「宅主」李娃,才是真正引人之處。
「閤一扉」。為何常人之家會「閤一扉」?這個「閤一扉」就暗示「歡迎光臨」,有「讓人迎就之氣氛」,在此說明李娃的職業性質。
「有娃方憑一雙髻青衣立,妖姿要妙,絕代未有。」全篇小說中,只有在這裡交代李娃的美艷與風采,除此之外,並沒有再多些與細緻的描寫,這讓讀者有很大的想像空間。
在寫相遇的情景中,鄭生的「不覺停驂久之」、「徘徊不忍離去」、甚至使出「詐墜鞭」,想借此「累眄於娃」。這是多麼生澀的表現,充分把一個「弱冠」青少年的純真,活現在字裏行間。而李娃的「回眸凝睇,情甚相慕」,是多麼的成熟與老練。「回眸凝睇」讓鄭生神魂顛倒,「情甚相慕」讓鄭生雖是「竟不敢措辭而去」,但卻給鄭生「有無限的想像空間」,這也是故事情節發展下去的主因。
正因鄭生有無限想像的空間,故而「意若有失」,進而「密徵」、「以訊之」。讓鄭生產生追求的動力,才有「苟患其不諧,雖百萬,何惜。」之舉。在此也點出富家子弟的那種輕誇與自負。
經「訊之」後,「他日」,便「潔其衣服,盛賓從」,「而往扣其門」。「他日」鄭生為甚麼不立刻才採取行動?只因鄭生此行是赴京應試的,如今要結識李娃,深感對不起父母,故有所猶疑,才等到「他日」。「他日」也就是鄭生已有決定,故才「潔衣盛賓」去扣門。
鄭生以「此誰之第耶?」來作扣門的理由,因為這是「可進可退」的,進可登堂,退可掩虛,但是應門的「待兒不答」,「馳走大呼曰:『前時遺策郎也!』」「待兒不答」,表示鄭生所用的扣門理由已被人看穿,「馳走大呼」是意料中事,可見李娃在那天「回眸凝睇」後,定和「青衣」們談論過此事,也表白了心中的願望,故才有這種現象。而「待兒」的「不答」、「馳走」是替李娃驚喜,尤其是「前時遺策郎耶!」,更是毫不保留的洩露出李娃的「情甚相慕」,不是職業慣性的表現,而是來自心中的真情。
「相慕」之人既來,李娃「大悅」,「整裝易服」,充分表現出李娃那分「相慕」的心情,而鄭生「聞之私喜」,可見他的「感覺」是正確的。
自此展開了他們「相慕」相惜的愛情生活,鄭生自是「屏跡戢身,不復與親知相聞」,過著「日會倡優儕類,押戲遊宴」的生活。直到「歲餘」,鄭生「囊中盡空」而「財資僕馬蕩然」之時,但見「姥意漸怠」而「娃情彌篤」,李娃的真情由此可見。

二、老姥計逞折鴛侶,鄭生見棄陷絕境
老姥是李娃的鴇母,視李娃為她的「搖錢樹」,鄭生「盤纏豐厚」、「華服盛車」時,那倒無所謂,但如今鄭生「財資僕馬蕩然」,態度「漸怠」是必然而正常的反應,娃姥勢必逐之而後快。
娃姥欲逐鄭生,必須要說服李娃才行,至於李娃為何會答應,作者沒有交待,讓讀者去想像,在「娃情彌篤」的情況下,可見李娃是逼不得已,這是可以理解的。李娃幾經思考猶疑、掙扎煎熬,知道她再也無法庇護鄭生了,於是才有「他日」的出現。
在這「逐鄭」的計畫中,娃姥是主謀者,而「青衣」是執行者,李娃是被動的配合者。鄭生在李娃身上,看不到「被逐」的可尋跡象,可見李娃的閱歷與城腑,反襯出鄭生的幼嫩與無知。「逐鄭」的理由,娃姥的理由,讀者可以理解,「青衣」奉命行事,也可以理解,而李娃……。而「逐鄭」的方式,可以看出這是娃姥礙於李娃情面,而李娃又不能不接受的壓力下的做法。鄭生被逐後的李娃,作者並沒有多著筆墨。
由於鄭生「財資僕馬蕩然」,雖「娃情彌篤」,但「邇來姥意漸怠」。李娃面對老姥的壓力,只有被動的配合老姥的「逐鄭計畫」:「他日,娃謂生曰:「與郎相知一年,尚無孕嗣。常聞竹林神者,報應如響,將致薦酹求之,可乎?」生不知其詳,大喜。乃質衣於肆,以備牢醴,與娃同謁祠宇而禱祝焉,信宿而返。策驢而後至里北門,娃謂生曰「此東轉小曲中,某之姨宅也。將憩而覲之可乎?」生如其言,前行不踰百步,果見一車門。窺其際,甚弘敞。其青衣自車後止之曰:「至矣。」生下,適有一人出訪曰:「誰?」曰:「李娃也。」乃入告。俄有一嫗至,年可四十餘,與生相迎,曰:「告甥來否?」娃下車,嫗迎訪之曰:「何久疏絕?」相視而笑。娃引生拜之。既見,遂偕入西戟門偏院中,有山亭,竹樹蔥蒨,池榭幽絕。生謂娃曰:「此姨之私第耶?」笑而不答,以他語對。俄獻茶果,甚珍奇。食頃,有一人控大宛,汗流馳至,曰:「姥遇暴疾頗甚,殆不識人,宜速歸。」娃謂姨曰:「方寸亂矣。某騎而前去,當令返乘,便與郎偕來。」生擬隨之,其姨與待兒偶語,以手揮之,令生止於戶外,曰:「姥且歿矣。當與之議喪事以濟其急,奈何遽相隨而去。」乃止,共計其凶儀齋祭之用。日晚,乘不至。姨言曰:「無復命,何也?郎驟往覘之,某當繼至。」生遂往,至舊宅,門扃鑰甚密,以泥緘之。生大駭,詰其鄰人。鄰人曰:「李本稅此而居,約已周矣。第主自收,姥徙居,而且再宿矣。」徵徙何處?曰:「不詳其所。」
在這段中,我們看到鄭生對此事是有疑惑的:鄭生問李娃:「此姨之私第耶?」李娃則「笑而不答,以他語對。」在此可以看到李娃的心情是極為複雜與無奈的。而在李娃先回去看老姥時,此時「生擬隨之」,但見「其姨與待兒偶語,以手揮之,令生止於戶外。」「姨」與「待兒」果有如此大的能耐嗎?而李娃在這種情況下,她本身的表現如何,作者應有所描寫,因為這是問題關鍵的所在。
    鄭生當然是「怨懣」,於是「絕食」,但卻「遘疾甚篤」,收留他的邸主,「懼其不起」,於是「徒之於凶肆之中」,在「綿綴移時」之際,幸得「合肆之人」,大家「共傷嘆而互飼之」,鄭生因而「後稍愈,杖而能起」。
    「由是凶肆日假之,令其執繐帷,獲其直以自給」,鄭生因而才免於死於路旁。
鄭生便在這種情況下而被逼流落在外,白行簡在此著了不少筆墨,其作用是反襯鄭生「落難」前與後的生活比較,使情節更具張力。而鄭生在此時日裏,雖然日子不好過,但是他因為在此行業頗有名聲,因而生活改善了不少。此時,鄭生遇到了父親,大家以為鄭生可能由此而重回家門,但作者卻把故事帶入另一段高潮。鄭生的父親得知鄭生如此,以「志行若此,污辱家門。何施面目,復相見也。」於是,「乃徒行出,至曲江西杏園,去其衣服,以馬鞭鞭之數百,生不勝其苦而斃,父棄之而去。」此時,「其師命相狎暱者陰隨之,歸告同黨,共加傷歎。令二人齎葦席瘞焉。」這時,故事再現曲折。而作者隱約在此責難鄭生父親,親不及「其師」之輩,義不及「同黨」之人,鄭父卻只因「污辱家門」而置親兒於死地,「親、義」何在?

三、鄭生絕處又逢生,苦盡甘來慶團圓
故事再經過這段波折後,便有「柳暗花明」的發展。鄭生在被同黨埋葬時,因發現「心下微溫」,同黨「共荷而歸,以葦筒灌勺飲,經宿乃活。」但經「月餘,手足不能自舉。其楚撻之處皆潰爛,穢甚。」可見鄭生之父,實有心置鄭生於死地,出手才如此之重。鄭生所受之傷甚是嚴重,且有越來越是嚴重之跡,讓「同輩患之,一夕,於道周。行路咸傷之,往往投其餘食,得以充腸。」待「十旬,方杖策而起。被布裘,裘有百結,襤褸如懸鶉。持一破甌,巡於閭里,以乞食為事。」鄭生「自秋徂冬,夜入於糞壤窟室,晝則周遊廛肆。」故事發展到此,鄭生已面臨絕境。
在「一旦大雪,生為凍餒所驅,冒雪而出,乞食之聲甚苦;聞者莫不悽惻。時雪方甚,人家外戶多不發。」於是,鄭生只有沿途求乞,見「有一門獨啟左扉,即娃之第也。」但鄭生不知,於是「連聲疾呼,飢凍之甚,音響悽切,所不忍聽。」此時「娃自閣中耳之,謂待兒曰:『此必生也,我辨其音矣。』連步而出。」在此可見李娃對鄭生仍是念念不忘。但出門以後,則「見生枯瘠疥厲,殆非人狀。」李娃面對鄭生如此之模樣,不但沒有避不相見,且「娃意感焉,乃謂曰:『豈非某郎也?』」由此可見,李娃心中之愧疚與思念之情。此時鄭生也認出是李娃,心中「憤懣」而人「絕倒」,可見鄭生對李娃的氣憤,但「口不能言」,而僅能「頷頤而已。」而李娃「前抱其頸,以繡襦擁而歸於西廂」,單看這個動作,便知李娃對鄭生的一片情意。李娃「失聲長慟曰:『令子一朝及此,我之罪也!』從這句話中,可以感到李娃對計棄鄭生的內疚與自責。
娃姥得知此事,雖百般阻之,但「娃歛容卻睇曰:『不然,此良家子也。當昔驅高車,持金裝,至某之室,不踰期而蕩盡。且互設詭計,捨而逐之,殆非人。令其失志,不得齒於人倫;父子之道,天性也,使其情絕,殺而棄之,又困躓若此;天下之人盡知某為也。……。』」這番話雖是斥娃姥之言,然可見李娃自身也是有情有義。又說:「生親戚滿朝,一旦當權者熟察其本末,禍將及矣。況欺天負人,鬼神不祐,無自貽其殃也。……」這段雖充滿恐嚇意味,但不無道理,娃姥必然有所忌憚。李娃先以「理與義」堅定自己的立場;再以「利與害」阻止娃姥;最後以「某為姥子,迨今有二十歲矣,計其貲,不啻直千金。今姥年六十餘,願以二十年衣食贖身,當與此子別卜所詣。所詣非遙,晨昏以溫凊,某願足矣。」這番話,又充滿了感恩,更明白的表示自己的決定。由以上的這些話中,可見李娃雖是二十歲的女子,但為人有情義理,做事面面俱到,既不傷娃姥之心,亦能堅定自己的立場,真不愧是個通達人情世故的明理人。
娃姥見李娃的態度如此,「度其志不可奪,因許之。」這個「度」字的含義極深。老姥和李娃相處的時日甚久,可以說彼此都瞭解對方,李娃對老姥而言,是極為重要的,老姥如果可以不讓步,當然決不會讓步,但李娃此刻的表現,是老姥所「罕見」的,迫使老姥不得不深思熟慮來應對。最後老姥只得答應,在此可以感覺到李娃的堅持,是多麼的強烈。
娃「乃與生沐浴,易其衣服;為湯粥,通其腸;次以酥乳潤其臟。旬餘,方薦水陸之饌。頭巾覆襪,皆取珍異者衣之。未數月,肌膚稍腴,卒歲,平愈如初。」由這段「程序」來看,李娃做事是有本未先後之分,充分表現她的細心與智慧。
故事到此,以「愛情小說」而言,已可結束,但作者所要表達的目的尚未完成,作者想借此愛情故事,刻意要打破「門第」的禁忌,於是故事仍有繼續發展下去的必要。
「異時,娃謂生曰:『體已康矣,志已壯矣,淵思寂慮,默想曩昔之藝業,可溫習乎?』……。」鄭生在李娃的鼓勵下,發憤圖強,而李娃為令鄭生「斥棄百慮以志學」,於是「俾夜作晝,孜孜矻矻」,亦「常偶坐,宵分乃寐。伺其疲倦,即諭之作詩賦。」如此二年,鄭生「業大就,海內文籍,莫不該覽。」於是,生謂娃曰:『可策名試藝矣。』但李娃卻說:『未也,且令精熟,以俟百戰。』由此看來,李娃是個心思細密、做事極為穩健的人。「更一年」,李娃才說:『可行矣。』李娃之所以要鄭生再等一年,其目的是讓鄭生有十全的把握,對自己更具信心,果然鄭生「遂一上登甲科,聲振禮闈。雖前輩見其文,罔不歛衽敬羨,願友之而不可得。」
鄭生雖已取得功名,但李娃卻有更遠大的目的,於是對鄭生說:『未也,今秀士苟獲擢一科第,則自謂可以取朝中之顯職,擅天下之美名。子行穢跡鄙,不侔於他士。當礱淬利器,以求再捷,方可連衡多士,爭霸群英。』好一個李娃,竟有如此之心胸與遠慮,實是女中英傑。於是,「生由是益自勤苦,聲價彌甚。其年,遇大比,詔徵四方之雋,生應直言極諫科,策名第一,授成都府參軍。三公以降,皆其友也。」
故事到在鄭生「將之官」時,鄭生可以說是「苦盡甘來」,李娃此刻可以說是「心想事成」,可以說是有個完美結局了,但作者又在這個看似完美結局的時候,卻又生波折,使故事的張力再現,緊緊的抓往讀者的心。
在生「將之官」時,娃謂生曰:『今之復子本軀,某不相負也。願以殘年,歸養老姥。君當結媛鼎族,以奉蒸嘗。中外婚媾,勿自瀆也。勉思自愛,某從此去矣。』」在這段轉折的故事中,李娃為何要在鄭生「將之官」時,提出如此意外的要求?是真言還是另有目的?故事在此之前,鄭生並無任何嫌隙的表現,也無任何門第的介懷,但李娃所考慮的是長遠的。
在這段話中,我們可以看到:
(一)李娃是個「知所進退」、「思想縝密」的人。
(二)她是「真情真愛」,不願鄭生因為自己的職業而影響鄭生的仕途;於是只求自己離去,給鄭生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。
(三)她的話中並無怨嘆無奈之情緒意味,以「某不相負也」、「歸養老姥」、「無自瀆也」、「勉思自愛」,可見李娃的這番話,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話,也是「計畫中」的話。
鄭生聽到李娃的這番話,「泣曰:『子若棄我,當自刎以就死。』」鄭生的反應,是很直接而真情的,可能鄭生想都沒想到會有這種狀況。
但「娃固辭不從,生勤請彌懇。」「固辭」表示李娃的「某就此去矣」是真的,非試探之言。「勤請彌懇」則表示鄭生也是真心一片。
或許讀者此時正為他們焦慮不安,心中在想著為他們解決的辦法。
月餘,李娃送鄭生至劍門,走馬上任。此時鄭生父親「由常州詔人,拜為成都尹,兼劍南採訪使」。父子在郵亭相逢,相互「慟哭移時」,父「詰質因由」,鄭生「具陳其本末」,父「大奇之」,詰娃安在。生曰:「送杗至此,當令復還。」父曰:「不可。」翌日,命駕與生先之成都,留娃於劍門,築別館以處之。明日,命媒氏通二姓之好,備六禮以迎之,遂如秦晉之偶。
鄭生父親也沒有輕視李娃,「大奇」、「不可」、「翌日」、「留娃」、「築館」、命「媒氏」通二姓之好,在在都表示鄭父的感戴與驚奇。
故事至此已是完滿結局,可是白行簡並沒有在此停筆,而作者為了加強自己理念的闡述,於是「添」寫一段,以彰顯現主題。
「……婦道甚修,治家嚴整,極為親所眷……持孝甚至。」說明李娃雖出於倡蕩之姬,但節行是如此的高潔,雖是古先烈女,也不能踰也。而「有靈芝產於倚廬,一穗三秀,本聞上道。又有白鷰數十,巢其層甍。」這些都是上上之吉象,「天子異之,寵錫加等」,「終制,累遷清顯之任……娃封汧國夫人。有四子,皆為大官,其卑者猶為太原尹。弟兄姻媾皆甲門,內外隆盛,莫之與京。」這是何等之光耀,這不是「高門厚第」、「名媛鼎族」所「夢寐以求」的嗎?但出身低階的李娃卻做到了。
可是故事到此仍未結束,白行簡卻在最後的部分,來個「添足」之筆,這讓人感到小學生在演講完畢時說:這個故事是教訓我們「不要這而要學那那那」但面對廣大的讀者群,這種筆法與筆調,不但沒有預期的效果,反而減少了觀看者的參與感和想像空間。
故事的結尾,提到作者的「伯祖嘗牧晉州……,三任皆與生為代,故諳其詳。貞元中……隴西李公佐話婦人操烈之品格,因遂述汧國之事……。」白行簡之所以甘此寫,其目的是讓讀者感到「真實性」而已,無甚意義。
         

肆:人物簡介與評析
一、 李娃這個人
「汧國夫人李娃,長安之倡女也,節行瑰奇,有足稱者。」這是故事開章明義的敘述。李娃雖是倡女,但有足以令人稱
佩的節行。
李娃的容貌:故事並未有詳述,僅以「妖姿要妙,絕代未有」八字來形容,這給讀者有很大的想像空間。
眼神令人著迷:面對初入情場的鄭生,只是個「回眸凝睇」便使鄭生神魂顛倒,所幸是「情甚相慕」。可見李娃是個眼睛會放電的人。
心地善良,真情彌篤:當鄭生初訪李娃時,李娃便知鄭生是個「初哥」,但李娃並未因此而敲詐鄭生,全以朋友相待,後來鄭生「資財僕馬蕩然」時,但見「娃情彌篤」,可見李娃不是個貪詐之人。雖李娃配合娃姥而捨棄鄭生,但再聞鄭生求乞哀悽聲時,便知是鄭生,「連步而出」,但見鄭生已是「枯瘠疥厲,殆非人狀」,「娃前抱其頸,以繡襦擁而歸於西廂,失聲長慟曰:『令子一朝及此,我之罪也』。由此可見,李娃之於鄭生,情真義亦真。
知錯能改,力改前非:雖李娃配合娃姥的「逐鄭計畫」,使鄭生流落街頭,幾乎死於道左。但當再遇鄭生時,娃姥要「當逐之」的時候,李娃「歛容卻睇」的神情,充滿了「不以為然與不再退讓的立場」使娃姥不得不「度」其志而答應李娃的要求,讓鄭生留在自己身邊,以便照顧,李娃不讓錯事再度重演。
為人有原則:在愛情方面,主動追求自己的幸福,堅持自己的立場;做事有計畫,我們在她再遇鄭生後,先堅留鄭生,再行療傷調養,待鄭生恢復體力與元氣,再激勵鄭生求學求功名,直到鄭生成功,則又知所進退,最後完滿結局。

二、 鄭生這個人
他是常州刺史滎陽公,五十之年所得之子,弱冠之時,便雋朗有詞藻,迥然不群,深為時輩推伏,其父說他是他家的千里馬,可見其義對他的愛與器。他自己也很自負。但究竟是人生歷練不足,初見李娃時,那種忽見、不覺、徘徊、累眄、回眸、不敢措辭的生疏青澀,全然表現出來。
為求親近李娃,一句「苟患其不諧,雖百萬,何惜。」那副紈袴子弟的心態,躍然於行間,初訪李娃時,潔服盛賓的排場,也是虛榮作祟,這些都是未成熟的表現。
被娃姥棄逐時,那種惶恐與慌亂,可見他是個未經世故的人。在凶肆能投入工作,可見他是個適應能力頗強的人。
在如此艱苦的情形下,仍不回家找他父親,可見他是個尚知羞恥的人。
再回李娃身邊,能繼續勤讀,求進之心仍在。
考取功名後,未有嫌棄李娃的出身,可見他是個真情真義的人。
再見父親時,具實稟告,不但表露對李娃的真情義外,也是個誠實的人。

三、 鄭生的父親
雖是個門第觀念甚深的人,甚至愛護家門,差點置愛子於死地。但當他得知實情後,竟能破除門戶之限,主動的接受李娃,明媒正娶的把李娃接回家門,這也是他有情有義的一面。

四、 李娃的老姥
和一般老鴇一樣,是個自私自利的人,在此,她的出現,反襯出李娃真情真義的一面。

五、 其他的人物
凶肆的那幫人,雖是不顯眼的市井之徒,雖是下層階級的小人物,但比那些所謂上層社會的人物,無論是情是義,皆有過之而不及。這些人物,反襯鄭生父親之流虛榮無情的表現。

伍:描寫手法
在布局方面,白行簡在起文及結尾的鈙述,是有缺失的。頭尾皆可省略,故看此故事,頭尾部分大可不理會,反會讓故事的本來
面目呈現出來。
作者對人物的心理,沒有描寫與分析,這是相當大的缺失。
人物語言欠缺了個性化,只是靠情節來支撐全局。
但白行簡的這篇小說,創作的自覺性很高,他擺脫了實錄式而走向創造性,也擺脫了對事實的拘泥。在現實中,唐代的門第觀念
十分的嚴重,但作者不理會現實的狀態,直接向門第挑戰。
高度的反思性:把妓女與門第極高的貴公子綁在一起,是反禮教的主題;鄭父毒打兒的一幕,那有親情與人性的一面,在在表現
出門第的毒害;凶肆的小人物,卻充滿了情義;李娃雖是倡蕩之姬,但她的節行光輝表現,雖古先烈女也不能踰也,得封為「汧國夫人」,內外隆盛,莫之與京。諸如此類,皆有反思的空間。
高度的藝術性:作者用字不多,但能描繪出當時的社會概況與面貌,用字遣詞,相當得宜。
情節高潮迭起:在似乎沒有發展的情節時,又製造了另一高潮,使小說的可看性,大大的提高。

陸:後語
「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」,這不止是一句老生常談,更是現實生活極爲正常的現象。但是否能「否極泰來」,這是人們所斤斤計較的,大家都認爲有「泰來」的「否極」是有價值的,因爲這是「人們心深處」的企盼----「圓滿」的大結局。但又有誰知道「否極」的臨界點在那裏?「泰」是否真的一定「來」?「不來」是否「否」還沒有到「極」?陷在「否境」中的人,常仰歎、渴望「泰」早早來到,總以爲這是個「不易」的定律,故在「泰」還未出現時,心中充滿「幸運心理」的等待,但「泰」遲遲未到,便怨歎哀恨不已,甚至在死前一刻,仍抱著這個念頭,這是「人之常情」。
「否極泰來」雖能伴人渡過「否境」,但深信「泰來」是「否極」必然的結果,那是錯誤的。其實「否極」和「泰來」只是偶然的相關,沒有任何必然的關係,把「偶然」視爲「必然」,這是不智、不真,也是弱者的想法。
故此,「否極」的結果不一定是「泰來」,這不是令人沮喪的話,而事實確是如此,世事也本就如此,也只有如此,人生才有至高無上的意味。
男女相戀,不可能是一帆風順,《李娃傳》的李娃和鄭生的戀愛經過與情節,全然應驗了「否極泰來」四個字,這種結局正符合了絕大數人的「心深祈盼」,故此,看《李娃傳》的讀者,雖被曲折的情節所吸引,但讀者一面看,心中一面希望是個「好結局」,看完後,果如讀者的祈盼,使讀者也有「參與感」,這是一般讀者「被吸引」的最大因素。
可是,現今的人,這種心理雖仍在,但並無前人那般強烈,故現今諸如此類的故事情節,已無往日的吸引力,而可預見的未來,是每下愈況的,這種現象代表了甚麽?至少它代表人性「冷酷」的一面,也是「現實」的一面,這是好是壞,這是值得大家深思的問題。
 

柒:參考書目
(一)劉大杰 【中國文學發展史】 華正書局 中華民國八十七年八月初版
(二)袁大衛、陸迪河編著 【中國文學基本知識及發展簡史】 香港人人書局 一九八三年修訂版

白居易「琵琶行」

【琵琶行】的內容大要
此詩是白居易貶居潯陽時的作品,白居易夜送客至潯陽江畔,忽聞江面傳來熟悉的琵琶聲,有京師的水準與味道,於是力邀彈琵琶的女子相見。
那琵琶女原是京師女,由於「色藝雙全」而名列京師「教坊」的第一隊,但由於年長色衰而嫁作商人婦,可是商人「重利輕別離」,並不太珍視夫妻相聚的情緣,她只有獨守空船和清月寒水為伴,這使她在夜深人靜,午夜夢迴時,常常是淚流滿臉而溼透枕被。
白居易聽到琵琶女的自述後,心中油然泛起戚戚然的感慨,正是:「同是天涯淪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識?」大家只有同哭一聲,於是翻作【琵琶行】以贈。
【琵琶行】的體裁
  行:根據文選李善注:「行,曲也。」又徐師曾【文體明辨】:「放情長言,雜而無方者曰歌;步驟馳騁,疏而不滯者曰行。兼之者曰歌行。」而司馬遷【史記】【司馬相如列傳】:「為鼓一再行。」【索隱】曰:「古樂府長歌行、短歌行,皆曲行也。此言『鼓一再行』,謂一兩曲。」
  【琵琶行】中的行,應是古樂府詩當是無疑的。而體裁上應屬七言古詩。但【琵琶行】已不可入樂,是不可歌的,故又不符合樂詩的要求。其實拫據考證,漢【樂府】的音節在六朝後便已亡佚,已不可歌了,而唐代的律詩絕句,在型和實質上,和漢【樂府詩】已是絕然不同之文體了。
「樂府」名稱的由來
  秦火焚書後,書籍盡集中於咸陽阿房宮,但項羽入關後,火燒阿房宮三月火盡,於是中國古籍多毀於此,尤以「樂」幾近失傳。秦亡漢替,雖積極整理文物典籍,但「樂章」進度甚慢。
  漢武帝定郊祀之禮,於是設「樂府」這個官署,任命李延年為「協律都尉」,其主要工作是搜集各地詩歌,整理後配上八音之調,後人便把這些協律的詩歌稱為「樂府」。而「樂府」一詞,由官署名稱而兼有詩歌名稱。
  後來模擬樂府詩的作品日益增多,因而漸失本義,有的是可以入樂,有的則不可以人樂,有的是創作,有的是摹擬,但不論是否名實相符,一律概稱之謂「樂府」。
  依據宋郭茂倩【樂府詩集】說法,「樂府詩」應分四種:
一、 有聲有辭者:【漢書禮樂志】有「採詩夜誦」之說,而當時所採的詩歌有兩種,一為民間的歌謠,一為文人的作品。這兩種雖未能合樂,但經刪修後,使之入樂。如郊祀,相和,鐃歌,橫吹等曲是也;
二、 依辭譜曲者:由通曉音律之人,自創樂辭,配合管弦,這是因歌而造聲者,如清商吳聲諸曲,開始時都只有歌辭,之後才配之管弦。
三、 摹擬入樂者:凡依樂府本曲填辭配管弦者,正如郭茂倩所謂:因聲而作者,都屬此類 。
四、 摹擬不入樂者:凡依樂府舊題製辭,而其聲不被弦者,如郭茂倩所說:有辭無聲者,如後人之所述作,未必盡諧金石。
由此可知,「樂府」一詞已被濫用,其實只有一二兩類是名實相副,是樂府,而三四兩類,只是剽竊樂府之名,形雖似而神則相距甚遠了。
【琵琶行】與「新樂府」
  新樂府是由中唐時期的元、白所創,而其理論基為:一、諷興當時之事,以貽後代之人(本質是作品有美刺作用);二、即事名篇,無復依傍(題目形式)。而【琵琶行】列入白氏「歌行曲引」類中,而不在「新樂府」中,故【琵琶行】不是新樂府詩,是非常明顯的。
  「元、白的新樂府」有三大特點:一是起用新題。題目是根據作品真現實內容而定,不再沿用樂府古題。二是要寫時事。即「歌詩合為事而作」以反映現實的生活。三是「可否入樂」不為衡量準則。
  在【琵琶行】中的序文中有:「歌以贈之。」,詩中亦有:「翻作【琵琶行】。」,但【琵琶行】是否「可歌」,則是另一回事。而根據陸侃如的【樂府古辭考】一書之引言內容說:唐以後的樂府詩,除了文獻足徵,可掌握其新創曲律以被管弦者外,大部分可能都是屬於冒用樂府之名罷了。其實這種風尚,自六朝以後,古樂府音節漸漸失傳,但由於「文人好古」之心態,便會在題目上加個「行」或「吟」字之類,而自居為「樂府詩」,而事上,這些都是不可歌的。
  【琵琶行】既不是沿襲舊題,也不能入樂,看起來也可歸類為「新樂府」系列之作品,但據【白氏長慶集】卷三卷四的記載,共計五十首,其中並沒有這首【琵琶行】,白氏卻把此詩列在卷十二的「歌行曲引」類,由此可見,白氏也認為【琵琶行】並不屬於新樂府。
【琵琶行】韻腳:
本詩共有十九組韻腳:取自東大圖書公司黃志民等編著【國文第三冊教師手冊】。
01) 客,入聲十一陌韻;琵,入聲四質韻。古詩質、陌韻通押。
02) 船、弦,下平聲一先韻。
03) 別,入聲九屑韻;月、發,入聲六月韻。古詩屑、月韻通押。
04) 誰、遲,上平聲四支韻。
05) 見、宴、面,去聲十七霰韻。
06) 聲、情,下平聲八庚韻。
07) 思、志、事,去聲四寘韻。
08) 挑、腰,下平聲二蕭韻。
09) 雨,上聲七麌韻;語,上聲六語韻。古詩麌、語韻通押。
10) 彈、盤、灘,上平聲十四寒韻。
11) 絕、入聲九屑韻;歇,入聲六月韻。古詩屑、月韻通押。
12) 生、聲、鳴,下平聲八庚韻。
13) 帛、白,入聲十一陌韻。
14) 中,上平聲一東韻;容,上平聲二冬韻。古詩東、冬韻通押。
15) 女,上聲六語韻;部,上聲七麌韻;婦,上聲二十五有韻;去,去聲六御韻;汙、住、度、妒、數、故,去聲七遇韻。本組以遇韻為主,而參後語、麌、有、御四韻部,上去通押,在古詩中亦頗罕見。大扺以口語押韻,不拘於韻書。
16) 船,下平聲一先聲;寒、干,上平聲十四寒韻,古詩先、寒韻通押。
17) 息、唧、識,入聲十三職韻。
18) 京、城、聲、生、鳴、傾、明、行,下平聲八庚韻;聽,下平聲九青韻。古詩庚、青韻通押。
19) 立、急、泣、溼,入聲十四輯韻。
錢玄同在于安瀾【漢魏六朝韻譜】 的序文中云:「白香山之琵琶行,以『住、部、妒、數、汙、度、故、婦』為韻。以【廣韻】考之,則『妒、汙、度、故』在去聲暮韻,『住、數』在去聲遇韻,暮與遇同用,可不論,而『部』則在上聲姥韻,『婦』則在上聲有韻,似乎上去混淆,尤虞雜亂矣。然以今音讀之,則『住、部、妒、數、汙、度、故、婦』,同為ㄨ韻之去聲,音至諧也。蓋唐代方音中,至少總有一處讀此八字亦是同韻同部同聲調,香山即據此方音以押韻耳。他人押韻不如此,獨香山如此者,乃是他人遵守韻書,而香山根據自然也。」

參考資料:
一、 黃志民等編著 東大圖書公司 【國文第三冊教師手冊】。
二、 國立編譯館主編 【高中國文教師手冊】第四冊 民國八十三年。
三、 陳文華 【古詩、樂府、新樂府-於琵琶行的分類】【國文天地】六卷一○期。
四、 袁大衛等 香港人人書局 【中國文學基本知識及發展簡史】 一九八三年修定版
五、 劉大杰 【中國文學發展史】
六、 王運熙等 【漢魏六朝樂府詩】 萬卷樓 民國八十二年七月初版二刷
七、 【漢魏六朝樂府文學史】 長安出版社 民國七十年十一月在台二版
八、 余貫榮選注 【樂府詩選】華正書局出版 民國八十年三月初版

戴晴《我的四個父親》之「我所經歷的文化大革命」

壹:前言
第一次聽到「戴晴」這個名字,是在一九八九年的「天安門事件」,因為她支持「六四學生運動」,在香港的電視台的實況轉播中,除了王丹、吾爾開希、柴玲、封從德、李祿……等等直接參與「學運活動」外,而支持者除了方勵之、王曉波、侯德建等知識分子,而戴晴也是其一。
為何我要寫她?因為她給我的印象有點特別,因為她的身分與眾不同,她是「共黨烈士之女」、「高幹義女」、「軍工女生」、「要害部門的活螺絲釘」、「女特」、「作家」、「記者」、「史學家」、「環保積極分子」、「評論家」,並且公開宣布退出共產黨。像她這樣的「新貴階層」的知識分子,竟也捺不住「良知」的衝擊,放棄很多「優渥的」機會與條件,挺身而出,讓中共政權「吹縐一池春水」。怪不得她的義父葉劍英 說她是「養不馴」。
她是在八九年的七月下旬被捕,關在「秦城監獄」,十個月後被釋放。
由於共黨的禁令,她的作品在大陸是被禁的,而她現在人在美國,過著放逐的生活,而她的作品,多是經由香港明報出版社發行。
「文化大革命」不是過去了很久嗎?「四人幫」不是早就倒臺了嗎?為甚麼還要寫?我不是在「翻舊帳」,也不是在「抄冷飯」,我認為「文化大革命」已可到達「定論」的階段,而而戴晴這個人,身分極為特昧,再加上她前是又紅又專的「紅衛兵」身分,後有「支持民運」的「未決政治犯」帽子,筆者想借她的作品,去反映現代大陸知識分子的省思及對中共政權的迷惘。
貳:戴晴這個人
甲、戴晴的父親
談戴晴,就不能不提到她的父親。她說她有四個父親。 原名叫「傳小慶」,母親馮大璋,一九四一年生於四川重慶。
一、 生父傳大慶。中學讀的是教會學校,英文底子很好,一九一九年和陳獨秀往來,因而加入共產黨,成為「共產國際遠東情報員」。一九二一年,派往蘇俄進修,曾在黃
埔軍校擔任過「俄語翻釋」的工作。一九四一年元旦和馮大璋女士結婚,由葉劍英主婚,周恩來、鄧穎超 題賀詞。同年在北京被日本人捕捉,一年後秘密處死,死時戴晴還不滿三歲。戴晴成為「共黨烈士之女」的身分,原因在此。

二、義父葉劍英。戴晴不到五歲就被葉劍英收義,至於葉劍英的其它事蹟,則由歷史去記述,這裡只論戴晴對他的感受。 戴晴認為葉劍英是個「凜凜偉偉丈夫」,「有耐性和醇醇溫情」,四次婚姻均離異,家中沒有女主人,和六名子女生活在一起(有親生的、有認養的、有妹妹認養的)。他是寬厚的家長,兒女的事由兒女自行拿主意,家庭極為民主,這是戴晴極為開心的一段生活。
三、繼父唐海。戴晴認為他是一個被人忽略的石油科技人才,他是上海交大的高材生,但他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,不善於表達自己感情與心思的人,在他一生中,雖是共產主義的忠實信徒,而在各項鬥爭運動中,飽受打擊而「失了心智的人」,戴晴「要」努力的和他熱絡,一九八二年,默默的去世。
四、公爹王磊。他是八九年戴晴在「秦城監獄」服刑時去世的。他是個大學生,是個懂醫道的人,早年棄學當「赤匪」,共黨建政後,傾力主持血液研究機構,擔任過「政委」,但在一九六零年代中,一直被置閒,一置就是二十年,在「六四」事件時,被關進「牛棚」,不久因「肺癌」,死在監獄中。死前切囑要一身素白,只著一套白色學生裝,不要官方悼詞,不開官方的追掉會,不通知任何「同志」,不葬在「八寶山」,這又說明了甚麼?
戴晴說:「我的四個父親,四名知識分子,的位共產黨人,……」;「也可能因為去在『六四』那種時刻,而滿懷鬱憤。」
戴晴說她已然接受「審父」 的全部哲學涵義。她說:
  「我-在-審-父,對此不無驕傲,也不無痛苦──在我共產黨父親們一一離去後。」
「我-在-審-父,當『父親』所代表的已不僅是個體的血緣承襲和信從依賴,更代表了男權社會的全部現存觀念和權威。」
  「鄉-在-審-父,對『以共產主義為名義所進行的統治』窮追猛打。這是一個時代,一種強權,當中國人醒了,成長了,不再是幼弱無識地對『大救星』緊隨緊偎。」
  「我-在-審-父,以民族的名義,以百姓的名義,以戰死的士兵、餓死的農夫、屈死的詩人名義、以被偷盜的真誠和誘姦的理想的名義,以被活活剝奪的富農和資本家的名義。」
  「我在審父,支持這審判的,有閱讀、有訪問、有無時無日看著的和想著的一切。最重要的,卻是父親們留給我的一份終生擺脫不掉的精神遺產──只有早期共產黨人才有的那一縷清澈的理念:大同。」
  「清澈的理念已如清澈的河流一般,在世上越來越少。」
  「我對它無比珍愛。」
乙、戴晴這個人
  自幼喪父,母親雖是個藥劑師,但忙於「革命」,母女相聚時日不多,大多是住校或是寄養在別人家,故此,她自認自己是個不依戀任何人的人。自幼只讀翻譯小說,報紙文章,只看學術版,因她對報紙實在讀不下去。
  她在北京讀中學,一九六零年考入「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」,研究「洲際導彈定向陀螺」,畢業後,被派往「軍情部」 總參三所」工作;文革後,往南京解放軍外語學院進修英語兩年,期間發表處女作《盼》短篇小說,深獲好評。
  結業後,轉到中國作家對外聯絡部工作,翌年,轉任《光明日報》記者,因工作之便,得訪各界知名人士及閱讀難得檔案資料,撰成《王實味與<野百合花>》、《儲安平與黨天下》等「翻案文章」,以敢言為海內外各界所矚目。一九八八年,出任中國婦女聯合會執行委員。一九八九年六月五日,因不滿「平暴」 ,憤而宣布退出共產黨,同年七月中旬,被捕入獄,一九九零年五月九日獲釋,同年由香港明報出版社發表《我的入獄》,成為海內外矚目的「焦點人物」。
  戴晴完全是喝共黨奶水長大的人,是中共建政以後「樣板」青少年的代表人物,也是完全在中共「教育指導」下成長的新一代,是中共所謂又紅又專的純潔成分,是標準的共產黨員。我們在此也要瞭解,戴晴認為「現在」的共產黨都是不純潔的分子,而她認為理想的黨員,是在「延安時期」的共產黨員,是革命初期有理想、有抱負的共產黨員,所以,她對現在的共產黨的黨員與政權,是極為無奈與失望的。
一九九二年在美國哈佛,現居美國加州硅谷。
參:戴晴成文背景
本文是在一九八九年春,當時正是「六四」事件前夕,戴晴正準備接受西德電視二臺(ZDF)的邀請,為有關「文化大革命」的一集作策畫並寫旁白,戴晴於六月九日已寫了這篇文章,但七月以後,電視臺根本取消了製作這個節目。
而戴晴在「取消」後的兩天捕,在押往秦城監獄的途中,心中甚是惶恐不安,深怕被「抄家」時被抄出來,因而連累丈夫王德嘉。雖然這篇文章被抄出來,但當局並沒有以此文來羅織她的罪狀,而在釋放後,也把這篇文章一併發還給她。
肆:內容大概
  先說明本文的時空狀態。再說明「文化大革命」和「六四天安門學運」不同之處:「如果沒有一九八九年的學運,也許不少人已經忘了那場席捲中國大地的革命狂潮──文化大革命了。」以此來開啟文章的序幕。她先以比較兩次「革命」的性質,切入主題:「當然,兩者有些形似:旗幟、標語、遊行的隊伍;天真、執著、一片熱誠的學生……還有流血和鎮壓。不過僅是形似而已。二十三年前我們走上街頭,為的是心中的神:毛主席、紅太陽、大救星;今天,我們的孩子走上街頭,為的是推翻心中的神:他們不希望永遠由別人替他們思索,由別人替他們表述,由別人替他們決定本應屬於他們的一切。他們不想當工具了,他們要做人。」
  一、先由自身說起。「一九六六年三月,我剛從哈爾濱軍工學院畢業。我學的是洲際導彈自動控制系統,我將從事的工作,是研製這一系統的心臟──高速精密陀螺。我的工作在全密封的、纖塵不染的實驗室裏。我當當昧甚麼都沒有想,只覺得人民養育了我,我要當一名好工程師。」在大陸,這種地位與工作,是極令人仰羡的。
  二、思想改造──洗腦。大陸是個「封閉的社會」,人們頭腦中所有的概念,都來自「教導」。他們堅信「毛主席是全世界被壓迫人民的領袖」,堅信「解放地區的天是晴朗的天」。他們過著簡樸、清貧的生活,穿縫縫補補又三年,滿是補丁的衣服,梳平直的短髮,男女整日在田裡勞動出汗,五年追上英國,十年趕上美國,一窮二白是光榮,一切都是為了新中國。「我們自以為它精神上的豐富而純潔,蔑視一切奢侈與享樂──因為我們是革命者……。」「革命者」難道還有別的樣子麼?
  三、文鬥與武鬥。「一九六六年初」,大陸報紙開始出現「橫掃一切牛鬼蛇神」一類的文章。掀開了「文化大革命」的序幕,先是由戲曲的爭論,繼是寫大字報互想攻訐,這是「文鬥」,被鬥的對象,寫自白書、悔過書,以鬥臭為目的。後來大家才知道,毛澤東為了除去「共和國」 第二把手劉少奇及支持者,於是展開「武鬥」, 被鬥的對象,不但要認罪悔過,並且要「公審」,遊街示眾,公開受辱,甚至活活被打死。
 四、文化大革命的本質。「中國的決策,都是最在最高層隱密地進行。」「我們按毛主席的號召行動起來,一片天真,不計利害,充滿在心裡的,只是一動盲目的、不知就裡的熱情。我們澈夜不眠,寫聲討文章,印刷傳單;我們到大學裡觀摩「鬥黑幫」,看著那些有學問的、文質彬彬的教師受辱,努力與自己內心的同情與怯懦作鬥爭;我們搖著小紅書 徒步走幾十公里去開這樣的大會,完全不認識的人僅僅因為同一共同的觀念就成了生死朋友。」「我們根本不懂得在一個封閉的、思想控制極為嚴格的社會裏民眾政治參與的奧妙。」「我們自以為是國家的主人,負有拯救社會的責任,因毛主席說了:『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,要把無產階級革命進行到底』。」其實,這只是文化大革命的表面狀況而已,實裏是毛澤東為了除去「共和國」第二把手劉少奇及少奇的支持者,於是展開所謂「文化大革命」的運動,借此剷除異,讓無知、天真、純潔的青少年成了醜惡政爭的工具。
  五、知識分子開始疑惑。「一九六六年秋天,我突然發現『忠』,發現這個幾乎充斥在中國文化,包括古代、近代、現代和當代每個角落裏的精魂。我激動得徹夜難眠──怎麼糊塗了這麼久而竟不自知?忠!忠於毛主席,忠於他的思想與路線,忠於他的一言一語、一笑一顰,沒有他就沒有了中國,沒有了革命,沒有了一切……這是一個代表了我們全部信念、全部熱情、全部生命的一個字呀!」「後來我才知道,不知多少人,與我同時『悟』出這個字所蘊含的一切,我們沈浸在忠的紅海洋中。」
  六、全中國的老百性,都是受難受害者。「沒有一個家庭不被捲入這場狂潮裏」,戴晴的一語道破的話。她的繼父唐海,在一九四二年延安整風中得到精神分裂症,在文化大革命時,被鬥得復發,在黑龍江跪在零下三十度的黑夜裏,向毛主席認錯。母親馮大璋卻成了「修正主義分子」和「叛徒」。我們從戴晴的家世和她的身分與共產黨的特殊關係來看,戴晴尚且遭遇如此,其他的人,更不必說了。可怕的是「那年冬天特別的冷,四周充滿了敵意。幾乎每個人都面臨著一種局面:被自己的親人從政治上拋棄。」在那段時間,成千上萬的人自殺,有人是因為不願受辱,更多是因為他們的親人選擇了「站在革命的一邊」。
  七、對勞動觀念的重新評價。大陸人們長期被洗腦,認為「勞動是光榮,勞工是神聖」的教育,「勞動的汗水會滌盡心靈的污濁」,但這種認知與觀念,在文化大革命時,知識分子對此觀念,有了反省:「當你真的作為一個被管制的勞力,在一眼望不到頭的田裏,一步一步的向前挪;當你真的與扁擔鐮刀終日廝守,你終會明白,體力勞動不過是勞動的一種,它創造的價值無疑是有限的,而人們的優秀品格也絕不僅僅來自插秧或挑泥。但這一切究竟為甚麼,為甚麼毛澤東要一再貶抑知識的人的高層勞動?」
  八、解放軍的神話破滅了。在大陸,解放軍是「光明純潔的」,「解放軍與民眾的血肉關係。」但在文化大革命中,戴晴體認到:「軍隊不過是一個武裝的政治集團,軍隊的使用不過是政治活動的延伸」。
  九、文化大革命是毛澤東的罪孽。「我對政治本已心灰意冷,不意在丙辰清明的濛濛細雨中,又見鬱憤難平的百姓,又見一望無際的人群,又見悼念同為統治者周恩來的方式,隱晦然而固執地表達對毛的專制的抗議──他當時還活著,這位把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黨玩了半個世紀的老人。」「在如海的白花中……文化大革命這種事既然只有他老人家才能發動得了,只有他的死,才能是這場浩劫的結束。他死了。他的妻子和他用來發動文革的人立刻被捕,人們欣喜若狂,把這稱作是『十月的勝利』。」
  十、知識分子覺醒了。「漸漸地,後們發覺自己的『鬥爭』既無意義,也無結果。無論我們多麼誠懇,多麼有據地擁戴或者反對甚麼,一切仍然取決於上層的權力分割。」「到了一九六七年,我和我的朋友們突然有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,我們開始當『逍遙派』,一個個結婚生子……我們的心思仍離不開革命,離不開運動,我們憂慮地注視著城市青年被放逐到鄉下,武鬥遍及全國……我們不再以天然革命者自居,開始比較客觀地評估我們所經歷的一切。」但還沒有人想到被視為神聖的馬列主義。
 十一、惡夢般的動亂結束了?「正如二十七年前毛澤東靠軍隊取得政權一樣, 這批人也不是經民主程序公推的。他們地位取得,同樣是來自軍隊。這不能不給人們的歡樂與期望留下一點忐忑。」
  在文革的十年裏,「繼父與繼祖母去世了;母親從幹校回來,她已不再是『革命』了,努力做一名慈祥的祖母;弟妹們從鄉下直接考進大學……留學……我的女兒正在北京大學讀書,像她的父親、母親、舅舅和姨媽一樣,十三年之後,也走上了天安門廣場。
  十二、結語:中國百姓求民主的路還是很長很長的。
伍:寫作手法
一、 現在為起文,以回憶為主體,再以現在為結束
起文是把為文的背景作交代,再追述十三年前的文革事,最後以現在的六四事件作結束。
二、述個人的心路與經歷
文章只述自己的經歷,不寫道聽之說。而著重於自己的內心所想所受,這是大陸文學少有的內容。
三、平鋪直述,少有誇飾之筆
這是一篇屬於報首性的文章,所以文章中並沒有用特別的手法,力求真實,故隊用任何誇飾的筆法,只是淡的寫出自已的所感所想吧了。
陸:內容分析
一、道出知識分子的覺悟
「一九六六年秋天,我突然發現『忠』……忠於毛主席,忠於他的思想與路線,忠於他的一言一語、一笑一顰,沒有他就沒有了中國,沒有了革命,沒有了一切……這是一個代表了我們全部信念、全部熱情、全部生命的一個字呀!」「後來我才知道,不知多少人,與我同時『悟』出這個字所蘊含的一切。」;「漸漸地,後們發覺自己的『鬥爭』既無意義,也無結果。」這是他們失望的聲音。「我們不再以天然革命者自居,開始比較客觀地評估我們所經歷的一切。」;「到了一九六七年,我和我的朋友們突然有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。」戴晴由一個又紅又專的紅小兵,此刻對毛澤東有所懷疑,對文化大革命的本質與目的有所懷疑,這是知識分子覺醒的開始。
二、對共黨政府仍存有冀望──對六四抱肯定的態度
  「我對政治本已心灰意冷,不意在丙辰清明的濛濛細雨中,又見鬱憤難平的百姓,又見一望無際的人群,又見悼念同為統治者周恩來的方式,隱晦然而固執地表達對毛的專制的抗議。」;「我的女兒正在北京大學讀書,像她的父親、母親、舅舅和姨媽一樣,十三年之後,也走上了天安門廣場。」;「(文化大革命)為的是心中的神:毛主席、紅太陽、大救星;今天,我們的孩子走上街頭(六四天安門),為的是推翻心中的神:他們不希望永遠由別人替他們思想索,由別人替他們表述,由別人替他們決定本應屬於他們的一切。他們不想當工具了,他們要做人。」發現人們依然是對國家抱著希望,發現依然是有很多人關心國家……。
三、文革是中國人的悲哀
  可怕的是「那年冬天特別的冷,四周充滿了敵意。幾乎每個人都面臨著一種局面:被自己的親人從政治上拋棄。」在那段時間,成千上萬的人自殺,有人是因為不願受辱,更多是因為他們的親人選擇了「站在革命的一邊」。
四、 對現在的政權中心無奈與忐忑
「這批人(推翻的人幫後的執政者,指鄧小平等人)也不是經民主程序公推的。他們地位取得,同樣是來自軍隊。這不能不給人們的歡樂與期望留下一點忐忑。」戴晴在時,認為民主「公推」(選舉)出來的領導人,才會讓人民安心,而真正的喜樂與期望,也是來自民主。
柒:感言
一、 論事未見全面,語帶保留
在這篇文章中,筆者感受不到「文革的悲痛」事證,因我有更「悲憤」的事例。這些事例悲慘事蹟,不必去找,俯拾皆是,不必刻意去醜化,只要依所見所聞直說,便已是出人意料的極致醜惡,筆者不相信戴晴不知這種事情,但在文中,只是把她的「繼父唐海」和「母親馮大璋」所面對的遭遇提出來:(繼父唐海)在一九四二年延安整風中得到精神分裂症,(在文化大革命時),被鬥得復發,在黑龍江跪在零下三十度的黑夜裏,向毛主席認錯。母親馮大璋卻成了「修正主義分子」和「叛徒」。而她義父和母親的遭遇在整個現實的悲慘事證中,其是也不算甚麼嚴重。
倒有一點,我們可以在文章看出當時的一些現象:可怕的是「那年冬天特別的冷,四周充滿了敵意。幾乎每個人都面臨著一種局面:被自己的親人從政治上拋棄。」在那段時間,成千上萬的人自殺,有人是因為不願受辱,更多是因為他們的親人選擇了「站在革命的一邊」。由此可見,在文化大革命期間,大陸的「人倫關係」,已是「極盡扭曲」了,一個連父子不親、夫妻互爭、朋友互鬥,人倫關係全已破壞的社會與地區,試想一下,這是一個怎樣的社會與地方呀!那有甚麼和諧的人際關係?那有溫暖的社會關懷?作者用「那年的冬天特別的冷,四周充滿敵意」,其他的則可以想像而知。在此,筆者要補充這方面的資料,像「南海浮屍」 、「飯中加菜」 、「槍決付錢」 、「特別吊刑」、 「坐水牢」 等等。我舉這些事例,都是發生在廣東和東北地區的事,且早已不是祕密了,因為這兩個地區,是戴晴相當熟悉而又十分關心的地區(她在這兩個地區居住、讀書、上大學),這是筆者懷疑戴晴「論事未全面,語帶保留」的理由。但筆者也不會苛責戴晴,因為共黨大陸和自由地區的觀念、思想與做法,完全不一樣,為了保護自己及家人,所以未敢在方面「著墨過多」,而繼父與母親,本都是「死忠黨員」,又「有功於黨」,事後替他們喊喊冤,訴訴苦,雖讓「當局不悅」,但「罪不致死」,也不致於殃及家人;又或戴晴的<我所經歷的文化大革命>重點不在揭露「共匪的醜惡與暴行」,而在於「自身心路改變的歷程」;同時戴晴不滿共黨政府,但對「共產主義」仍是深信是救中國的一條正路,或有此情結,故不忍、不願切責。
二、 挺身而出,棒喝極權政府
雖然筆者認為戴晴未能把「共匪」的醜惡及暴行的實情,公諸於世人,但在共產的統治下,尤其是喝共產黨奶水長大的戴晴,能夠大膽的、公開的向「黨中央」說「不」,公開的評論共黨政府的黑暗與腐敗,公開而主動的宣布脫離共產黨,放棄人所羡慕特權與享受,這不止是知識分子仁民愛物與良知的問題,更是智慧與勇氣的表現。而共產黨政府,更應「深切檢討」,若不「痛改昨非」,若不「民主自由」,又何止是有千個萬個戴晴出來?遲早會被人民的醒覺與怒吼所吞噬。
三、 以觀望代替企盼,以行動代替坐言
現在戴晴已非共產黨員,也不住在陸,可以呼吸自由民主的空氣與過自由民主的生活,此時應該可以「冷眼旁觀」看共黨政府,雖然共黨政府向來不聽「人民的聲音」,但也給他們一些「興利除弊」的建議,以撫慰你對共產黨的「情結」,否則的話,便以行動來對抗共黨政府 ,以「刀」誅「筆」伐,推翻共黨政權,以此再造中國。
四、多體認自由民主的真義
戴晴此刻被共黨政府「放逐」,以「政治受難者」的身分住在美國,籠中鳥衝出樊籠,展翅高飛,可以任情的展翅,可以盡力的高飛,在海闊天空裏,體認自由民主的生活的意義。
五、 再思共產主義之理想
不要以為「理想」是對的、好的,便是個好主義。共產主義好不好,看看大陸和美國,便知分曉,因為事實勝於理論,事實勝過主義,任何經不起事實考驗的主義,都是有「缺陷」的主義,任何行不通的主義,都不是好的主義,任何在實行過程中,讓人民受苦受難的主義,都是壞主義,憑何乖離人性的主義,都是可怖可惡的主義。
孫中山先生曾在演說中說:「共產主義是三民主義的理想,三民主義是共產主義的實行。」 這裏所指的,是共產主義的理想,和三民主義的理想一樣,都是「大同」,但共產主義的實行方法,則是違反人性及理性,手段是殘酷不仁的,而三民主義則是順民情應時勢,手段是人性理性邁顧的。
  其實,甚麼主義都不必過分堅持,國家也不可能因一個主義而興而亡,鄧小平有言:「管他黑貓白貓,會抓老鼠的就是好貓。」主義亦然:管他甚麼主義,能讓國家富強,國泰民安,自由民主的就是好主義。
2003年8月 申寶峻

我的挫折哲學

我的挫折哲學(一篇指定的演講內容大要)
小時候住在鄉下,每天上學放學都要走過一段頗長的山路,從來沒注意到路邊的野草野花,在一次颱風過後,發現路邊的野草野花被摧殘得奄奄一息,這種與平日不同的景象,我才有心的去注意一下,我看到了生命的奇妙,更領悟到挫折其實並不可怕,挫折反倒是「生命的賞賜」。

我們都知道,人生不如意的事情,「十有八九」,在我們人生的過程之中,「不如意的事情」就是「挫折」,它就像我們的影子一樣,緊緊的跟著我們,沒有任何一刻離開過我們,而且,它是一個十分「負責任的傢伙」,絕不放過任何可以讓它得逞的機會,它是我們今生今世的敵人,它永不後退,永不氣餒,永遠緊跟在我們的身邊,默默的、靜靜的在等待,只要一有機會,它就毫不留情的向我們攻擊、攻擊,直到我們倒下去,直到我們死亡,它才會歇手。

我們面對如此可怕的敵人,我們能向它投降嗎?我們很清楚的明白,就算是我們真的向它投降,它還是不會因我們投降而放過我們,它反而會更加嚴酷的打擊我們,把我們投入無助的深淵中,把我們所有的快樂與希望,全部奪走,讓我們「生如行屍,死又遺憾」。

我們面對挫折,投降不但不是辦法,更不是選擇,因為投降反會帶來更大、更深的痛苦與磨難,加速了我們的敗亡,我們深深明白,我們是不可能甩掉挫折的,也無法躲避挫折,我們只有隨時恭候它的大駕光臨,面對它的攻擊,我們是「寧可戰死,絕不投降」。

其實,挫折帶給我們的不止是打擊與痛苦,同時,它也把「考驗」也一併的送給我們,讓我們的生命,藉著考驗更加堅強,更有意義,更是豐盛,更是多彩多姿。因此,我們不必害怕挫折的洗禮,只要我們能夠「順處逆境」的去面對它,只有這樣,我們才有必勝的可能,也唯有這麼做,挫折才會遠離我們,就算它伺機反擊,我們所受的傷害也會減至最低,甚至可以「毫髮無傷,全身而退」,經過挫折洗禮之後,我們的生命更是堅強,更是充滿信心與希望。

路邊的野草野花,它給了我們很好的啟示,雖然。風雨讓它吃盡苦頭,飽受折磨,但它永不言敗,永不氣餒,更不怨天尤人,強忍苦痛不退縮,珍愛生命繼續向前走,最後,終能傲然的成長、開花、結籽,讓自己的生命,綻放出無比的光彩,無比的力量。面對路邊的小花,我們能「沒有所悟」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