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9月1日 星期二

老子新校新義之卌二

四十二 道生一
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萬物。萬物負陰而抱陽,沖氣以為和。
天下之所惡,唯孤寡不穀,而王公以自名也,物或損之而益,益之而損,古人之所教,亦我而教人,故「強梁者不得其死」,我亦將以為教父。
以文義觀之,「道生一」與「天下之所惡」不類,疑本章原非同章,而是他簡錯入,本書以不同章節處理。
四十二之一:
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萬物。
本段帛書甲本全毀損,以乙本為校本。
「萬物」,乙本毀損,當依王本作「萬物」。
「一」,《老子》第三十九章:「昔者得一者: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寧,神得一以靈,谷得一以盈,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。」
道體本「無」,故無一、二、三,然道動則生萬物,是「有」之始,一、道動之始也,由「無」生「有」,有之始,二、「有」也,「有」是「萬有」之始,三,「道動之成」也,萬物生息焉。
道體本是無,故無以名之,然道體運動,則是道體實存實有的表現,在道動中,萬物被創生。
萬物負陰而抱陽,沖氣以為和。
「萬物負陰而抱陽」,帛書甲本毀損。
「沖」,帛書甲本作「中」。
「負」,背也,
萬物皆有陰陽二氣,二氣相混均勻而成和諧之氣。

本章旨在說明道生萬物之過程,說明和氣是萬物生息的根本。
道是無名無形的,先萬物宇宙天地生,道是自有永有的,也是昔在今在以後永在的,但這種實有,是以道動來展現,萬物之所生,知「道」實有之所在,萬物生生不息,萬物得以繼續生息不停,也是「道體」實存與「道之恆動」的明證。
「道恆無名」就是指涉「道體」,「道恆有為」就是指涉「道動」。
一粒蘋果種子是否有蘋果樹的生命,一時間無法得知,要等到蘋果樹芽從蘋果種子長出來後,才可以肯定這粒蘋果種子是有蘋果生命的種子,在小芽還沒有從種子長出之前,我們無法證明這是一粒有蘋果生命的種子,蘋果的生命在種子階段是靜止的,以蘋果的生命現象而言,可以說是「無」生命的,這是「道恆無名」的階段。但經過發芽的過程,蘋果種子從無生命現象產生了有生命的現象,因為出現了生命的徵兆與活動,在此之前,蘋果種子是有生命的,在理解上是可以接受的,但不是全然正確的結論。
「道體」就像「種子」,「發芽」過程與生命活動生息的過程,就等同「道動」的過程,蘋果種子發芽了,就是「萬物生焉」,蘋果種子從發芽到蘋果樹的生命活動生息的過程,這就是「道恆動」的現象,也就是「道恆有為」。
陰陽二氣相互沖和而成為和諧之氣,而萬物和諧就是來自這和諧之氣。

四十二之二:
天下之所惡,唯孤寡不穀,而王公以自名也。

「王」,天子也。
「公」,諸侯也。
「王公」,為政者。
天下人都討厭的,像「孤」、「寡」、「不穀」等,而王公卻以此自稱。
物或損之而益,益之而損,古人之所教,亦我而教人。
「而益,益」、「之所」,帛書毀損。
「物」,帛書甲本作「勿」。
「亦」,帛書甲本作「夕」。
「我」,帛書甲本作「議」。
在日常事物事理中,有時看似減損,實則反而是增益,有時看起來像是增益,實則反而是損,這是古人所教的道理,也是我所要教的。
故強梁者不得其死,我亦將以為教父。
「將」,帛書甲本毀損。
「梁」,帛書甲本作「良」。
「強梁者不得其死」,這是古人所教的道理。
「教父」,帛書甲本作「學父」。「教」,古字「斅」,與「學」義通。
「其」、「亦」,帛書甲本無此二字,然依王本相校及文義,「加字」以通義理。
所以,剛愎自用者,自以為智辯逞強而得利,結果是不得善終,我也會把這些作為我的教材 。

本章言事物事理中,所謂利害、損益無定,不必強求之,一切順其自然,自能得生遠死。
「人之所惡」,竟是「王公以自名也」,說明人人皆應謙下自守,不可驕矜強求,否則「不得其死」。

老子新校新義之卌一

四十一 返也者
返也者,道之動也,弱也者,道之用也。天下之物生於有,有生於亡。
本章與「郭店楚墓竹簡《老子》」甲編第十九同文,當以「郭店楚簡」為本。
本章帛書皆編輯為第四十一章,王本、今本則為四十章,當依帛書。
返也者,道之動也,弱也者,道之用也。
「返」,他本作「反」,相通。
「動」,郭簡書作「僮」,帛書作「動」。
「弱」,郭簡作「溺」,帛書作「弱」,言道動之微。
「用」,郭簡作「甬」。
萬物順道生滅,復歸於道,這是道動運行的過程,這是道動甚微的表現,也是道柔弱的表現。柔弱則生生不息,這是道的作用。
天下之物生於有,有生於亡。
「天下之物」,帛書乙本同,而王本作「天下萬物」,但注本則作「天下之物」,可見作「天下萬物」者,後人妄改王本所致。
「有生於無」,此句郭簡與帛書乙本不同,疑郭簡挩一「有」字重文號,當是「天下之物生於有,有生於無」。
若無「有」字,則是「天下之物」有的是生於「有」,有的則生於「無」。這種釋義不合道的生成運作程序。
《老子》第一章:「無名,萬物之始也;有名,萬物之母也。」「無名」, 道也,道的本「體」是無名無形的,這是「無」。道動而萬物生,這是「無生有」,自「有」後,萬物再回歸無,這才會「有生於無」之現象。

本篇言道動極柔極弱之理,這是天下萬物生成之理。
道體是無名、無形,《老子》第十四章:「視之而弗見,……聽之而弗聞,……捪之而弗得……。」但「道生萬物」,這是「道之動」,這是「可見」、「可聞」、「可得」的。
這是指道運作的過程,萬物的生與萬物的滅,是順道而運作。萬物生滅是順道而運行,這是道的生成運作;道動雖甚微弱但卻生生不息,這是道的運行作用。天下之物源於有(道動),有(道動)源於無(道體)。
「弱」,《老子》七十八章:「柔弱者生之徒也。」老子「貴柔尚弱」,因為這是「生之徒也」。
《老子》第五十一章:「道生之畜之、長之育之、亭之毒之、養之覆 之。」
道生萬物,哺育萬物,保之安之,輔助萬物之時,萬物並無任何感覺,這是道動甚微的表現,也是道柔弱的表現。柔弱則生生不息,這是道的作用。
老子的思想是「貴柔尚弱」,故主張「無為」、「好靜」、「無事」、「不爭」與「少私寡欲」,這思想皆源自「道動甚微」的領悟。
下列的摘引,皆是老子貴柔尚弱之言論,供參考:
二章:「是以聖人居無為之事,行不言之教。萬物作而不始也,為而不恃也,成而不居也。夫唯不居,是以不去。」 (所以,為政者當順自然,為行無為之事,不以政教號令為治。道創生萬物而不會宰制萬物,養育萬物而不為萬物之主,成就萬物而不居功。正因不居功,道的功德可以長存。)
五章:「虛而不屈,動而愈出。」(道是虛而無盡,道之運作是生生不息的。)
七章:「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也,故能長生。是以聖人退其身而身先,外其身而身存。不以其無私歟?故能成其私。」(天地所以能長久的原因,是因天地不自求養護自己的生命,所以能長久。所以,聖人不敢為天下先而退其身,天下反而樂推而弗詀,把自身置於度外,反而能保全生命,不是由於他的無私嗎?故此能成就自己。)
九章:「功成而身退,天之道也。」(功成身退,這是合於道動之理的。)
十九章:「視素保樸,少私寡欲。」(保養素樸之本質,少點私心少點私欲。)
二十二章:「不自是故彰,不自見故明,不自伐故有功,不自矝故能長。夫唯不爭,故莫能與之爭。」 (不自以為是,反而凸顯其是,不自我表揚,反而更加顯明,不自我誇耀,反而功勞更卓著,不自我膨脹,反能長久。唯有不爭,所以天下便無人能和他爭。)
二十八章:「知其雄,守其雌,為天下溪,恆德不離,復歸於嬰兒。知其白,守其辱,為天下谷。」 (知與天下爭先爭強者必敗必失,所以安守雌柔內德,如溪水居下,經常懷德而不離德,就會再返嬰兒時的純樸。知道應當清白,所以安然承受黑垢,成為天下谷水的歸流。)
三十九章:「故必貴而以賤為本,必高而以下為基。夫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。此其賤之本與?」 (因此,刻意追求尊貴,則要以賤為本,追求高位,則要以低下為本,這就是侯王自稱自己為「孤」、為「寡」、為「不夠」,這些稱謂難道不是以賤為根本嗎?)
五十七章:是以聖人之言曰:「我無事而民自富,我無為而民自化,我好靜而民自正,我欲不欲而民自樸。」(因此聖人有句話說:「我無事而民自富,我無為而民自化,我好靜而民自正,我欲不欲而民自樸。)
六十一章:「大邦者,下流也,……則大者宜為下。」(大邦就應如居於谷水的下流,……所以,大邦應如江海居於谷水之下。)
六十六章:「聖人之在民前也,以身後之;其在民上也,以言下之。」(為政者位本在民前,但卻把自身利益置於民利之後,為政者位本在民上,不以政教號令為重。)
六十七章:「我恆有三寶,持而寶之。一曰慈,二曰儉,三曰不敢為天下先。……不敢為天下先,故能為成器長。」
六十八章:「善勝敵者不與,善用人者為之下。」(善勝敵的人,是不居功傲人,會用人的人,待人則是謙下恭敬。)  
七十三章:「天之道,不戰而善戰,不言而善應,不召而自來。」 (「為政者」順道尊德,不必「戰」而自能「勝」其位,不靠政教號令,而民各歸其位,不必詔令,而民自化。)
七十六章:「人之生也柔弱,其死也筋肕堅強;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,其死也枯槁。……堅強者死之徒也;柔弱者生之徒也。」 (人剛出生時,是筋骨都很柔軟,死時則是筋骨又硬又僵;萬物草木生時也是柔軟的,死後卻是又乾又硬,……「剛強」是屬於快死的一類;「柔軟」是屬於生機無限的一類)
七十七章:「是以聖人為而不有,成而不居也,若此。其不欲見賢也。」 (聖人順道尊德,雖有作為但不據為己有,雖有成就但不居功,因此,聖人是不自我表現他的才能。)
七十八章:「天下莫柔弱於水,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也,其無以易之也。柔之勝剛,弱之勝強,天下莫不知也,而莫能行也。」 (天下至柔至弱莫過於水,但能衝擊極堅強的東西也莫過於水,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改變它的,柔能克剛,弱能勝強,這是天下皆知的,但卻沒有人能做到。)
此皆說明老子「貴柔尚弱」之德。
「道」是指對除人以外的萬物而言,萬物是順道而生滅,這是萬物之
本然所致,故萬物的「德」,是自然便有的,無需任何修行便可致者,而人則不同,人雖來自自然,亦是道所生者,但由於「人為」而失去歸順自然之本然,人已經以不順自然而為之,故老子用「德」來表達人經過修德的過程,人可以回歸自然,重返大道之中。
「道」是德的本然,「德」是道的具體呈現,

老子新校新義之卌

四十 上土聞道
上士聞道,勤能行之;中士聞道,若存若亡;下士聞道,大笑之,弗大笑,不足以為道矣。
是以<建言>有之曰:「明道如孛,夷道如纇,進道如退,尚德如谷,大白如辱,廣德如不足,建德如偷,質貞如愉。大方無隅,大器曼成,大音希聲,大象無形,道襃無名。」
夫唯道,善始且善終。

本章與「郭店楚墓竹簡《老子》」乙編第五同文,當以「郭店楚簡」為本。
由於帛書甲本章幾全損毀,只存「道善」二字,以乙本作校本。
本章帛書編輯為第四十章,今本則為四十一章,當依帛書。
上士聞道,勤能行之。
「上士」,聞道、樂道且行道之人。
「勤能行之」,郭簡作「勤能行於其中」,乙本作「勤能行之」。依上下文句校之,當依乙本「行之」較為正確。
「聞」,郭簡作「昏」,乙本、王本作「聞」。「聞」,聽知。
「勤」,郭簡、乙本作「菫」,王本作「勤」。「勤」,切實有恆。
上士聞道之後,勤而行道。
中士聞道,若存若亡。
「中士」,心繫道而不能勤行於道者,行道之志不恆也。
「若存」,郭簡作「若聞」,乙本作「若存」。
「存」與「亡」相對,「存」留於心,「亡」,無行也。
中士聞道之後,欲行道而志不恆。
下士聞道,大笑之,弗大笑,不足以為道矣。
「下士」,自以為智者,但卻貪得甚欲,誤以為道乃持祿進身之術者。
「笑」,郭簡書作「从艸从犬」,乙本作「笑」。
「弗」,義與「不」同。郭簡下句「不足以為道」,故此處的「弗」字,雖義作「不」,因讀語有關,故不寫作「不」。
下士聞道之後,便大為嘲笑,以為道不足以潤身,若下士聞道而不嘲笑,這就不足以為道了。
是以〈建言〉有之曰:明道如孛,夷道如纇。
是以〈建言〉有之曰:郭簡本無「曰」字,帛書乙本有,以文義言,依帛書乙本補之。
「建言」,老子時古人之雋語或文獻。
「孛」,昏暗不明。
「夷」,郭簡書作「从辵从尸二」,「二」省文號。《說文》:「遲」字古文讀作「夷」,乙本作「夷」。「夷」,平順也。
「如纇」,郭簡缺損,乙本作「如類」。「類」,「纇」之借字。「纇」,絲結也,不平之義。
所以〈建言〉有這麼一段話說:清明的大道,卻像是昏亂不明。平坦的大道,卻像是不平難行。
「明道如孛,……道褒無名。」是老子引〈建言〉的話。
進道如退,尚德如谷。
「進」,郭簡缺損。乙本作「進」。
「尚」,上也。
「德」,郭簡作「惪」,乙本作「德」。
「谷」,郭簡、乙本作「浴」,王本作「谷」。「浴」、「谷」古通。「谷」,虛而不盈也。
前進的大道,卻像是倒退不進,尚德者如空谷不盈。
大白如辱,廣德如不足。
「大」,極致也。
「辱」,染黑染汙。
「廣」,郭簡書作「从之从壬」,「廣」,至深、至厚。
極白者卻如汙黑,至深至厚之德常似修德不足。
建德如偷,質貞如愉。
「偷」,郭簡、帛書、乙本皆缺損,王本作「偷」。「偷」,苟且怠惰。
「質」,郭簡缺損,乙本作「質」。「質」,本質。
「真」,郭簡、帛書二本皆損毀,王本作「真」。「真」,實也。
「愉」,「諛」之借字,巧言令色也,王本作「渝」。
建德者像是惰怠無為,本質純真卻像是阿諛奉承。
大方無隅,大器曼成。
「大」,指「道」而言。
「方」,邊界。
「隅」,郭簡、乙本作「禺」,王本作「隅」。「隅」,本指作「角」,邊際之義。
「曼」,乙本作「免」。「曼」,免也。
「成」,郭簡作「城」,乙本作「成」。
道之範圍是無極限的,道之器無器成與否的問題。
大音希聲,大象無形,道襃無名。
「希」,郭簡書作「从卓省从而」,乙本作「希」。
「聲」,郭簡作「聖」,乙本作「聲」。
「希聲」,「無聲」也,聽不見的聲音。
「大」,郭簡、乙本作「天」,王本作「大」。「天象」乃有名有形,故不可曰大,「無形」者,「大象」也。郭簡、乙本當依王本改之。

「形」,郭簡作「坓」,乙本作「刑」,王本作「形」。
「道」字以下,郭簡全缺損,依乙本補之。
「襃」又作「褒」,盛大也。
「無名」,無以名之,無法形容。
道之音是聽不到的聲音,道之象是無形無型可言的,道之盛大是無法容的。
夫唯道,善始且善終。
夫唯道,善始且善終:此句郭簡缺損,依乙本補之。
唯有道,才能善始且又善終。

本章言上士聞道,勤能行之,說明道的特性。
「上士聞道,勤能行之」,「勤」,有人認為當是「僅」字,謂「道」高深莫測,「人莫之能知」、「莫之能行」,能就算是「上士」,「聞道」之後,也只是「僅能行之」,世人多從此解,但實則不然。
《老子》第七十章:「吾言甚易知也,甚易行也。」可見「僅」字不是老子本意。「勤」是可及的作為,「僅」是難達的境界,故宗教者用僅,目的是說「道」是高深莫測的境界,若是不刻苦努力,甚至捨棄肉身,或是「有綠之人」,這是無法可及的境界。但老子本意並非如此,老子認為只要「少私寡欲,視素保樸」人人皆可及。
「道」是可聞的,上士可聞,中土可聞,下士也可聞,人人皆可聞,所以,「不聞道」不是「不行道」的理由。
士分為上、中、下,重點在於「聞道」後的反應。聞道後而能依道勤行,這些聞道而能行道的人,便是「上士」;聞道後心欲行而力不足,便是「中士」;聞道後而恥笑道,疑道非道,便是「下士」。在老子的眼中,不以人對才智來分其上、中、下,這是和世俗分法最大的差別之處。
當今之世,聞道而行道的上士,實在不多,多是聞道而時行時輟的中士,中士不是不欲行道,而是時行時輟,有的是真不明白道之理、道之用、道之重要,而是便「一知半解」,致無法產生行道之「驅力」,再加上貪逸惡勞、放情縱欲、向名背實、眼光狹窄、趨炎附勢的「消極人性的慣性律」,誤以為是「同流」,實則是「合汙」。
「中士聞道,若存若亡」,表示中士有向道之心,而無行道之驅力。
中士在常態社會中,是最多的一羣,他們可「聞道勤行」,向上提升成為「上士」,也可「聞道而大笑之」,成為向下沈淪為「下士」。在這些「可上可下」的大多數人中,「企圖努力」向上提升者愈多,社會愈有希望,未來愈有光明。反之,社會更加沈淪,未來更是可悲。
下士為何聞道後會大笑,也們不認為道可以治國安邦、自化人心,亦非「持祿進身」之術,故大笑之。
下士以為「道」是「逞己智辨為快,謀己貨利為德」,自以為是智者,事實上是小智短利之徒。所以,下士若為尋常百姓,只是禍延子孫而已,若為統治者,則天下蒼生必遭荼害。
「明道如孛,夷道如纇,進道如退」,「明、孛」、「夷、纇」、「進、退」皆是相對的詞義,「明、夷、進」是道之本質,而「孛、纇、退」是道之表象,世人不察,以表象去言道,故以為道是「孛、纇、退」。
「明道」一定不是「孛」,而是「如孛」,故此「夷道」一定不是「纇」,而是「如纇」,「進道」一定不是「退」,而是「如退」。不可把表象當作實質去看,否則便無法體道。
「大白若辱」,言極清白者如染黑汙之物。《老子》第七十八章:「受邦之垢,是謂社禝之主;受邦之不祥,是謂天下之王。」老子旨在說明,所有統治者,當要「受邦之垢」、「受邦之不祥」,才能成為「社禝之主」,「天下之王」。正如基督教的耶穌,因他要扛起世人的罪責被上帝懲罰而釘死在十字架上,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時候,滿身是世人的罪愆。但耶穌是大白的,但此時卻是大黑,就因如此,他卻成基督徒的「救世主」。「大白若辱」,道理亦然。
「廣德如不足」,修德至廣至厚者,不會因德已修至廣至厚而停止為德,而反是深感為德不足,繼續修德,如此才是「重積德」。
「建德如偷」,建德者,一切順道而作為,一切順自然,故讓人感到甚是怠惰,無所作為。
「質貞如愉」,本性純真者,敬人愛人,待人皆是善言善貌,故讓人感到一副阿諛奉承之像。
一個「如」字,一個「若」字,是理解文義至要關鍵。
「大方無隅」,在《老子》書中,「大」有「道」的含義,《老子》第二十五章:「有狀混成,先天地生,……可以為天地母。未知其名,字之曰道,吾強為之名曰大。」故面對《老子》時,此「大」字須作進一層地思考,不可流於字義常識性的解注。
「方」,領域也,「道」的領域有多大,實無法可言,故只能用「無隅」的概念表示之。
「大器曼成」,此句常被誤作「大器晚成」,乙本「大器免成」,是通行本誤「免」作「晚」,或二字可通借,但義不可作「晚」。
「晚」,甚麼時間點才算是「晚」,便無法作論,亦不合老子本意。「曼」、「免」義通,皆作「無」義,和「大方無隅」、「大音希聲」、「大象無形」句中的「無、希」同義 。言「至大之器」是沒有成器的時間表,成器與否皆順乎自然,實非強求可得的問題。
所謂「大器」,義謂「道器」也,明乎「道器」,「曼成」便可解矣。
「大音希聲」,「希」亦作「無」,《老子》第十四章:「聽之而不聞,名之曰希。」道生萬物,寂然無聲,是謂「大音希聲」。
「大象無形」,道生養萬物,漠然無形,是謂「大象無形」。
由於道是「無隅」、「曼成」、「希聲」、「無形」,無以名之,故無法形容。
一個「大」字,是理解本段的重點所在。
上士聞道,明白大道之理,不為外誘所制,故能勤而行道。
中士聞道,雖有心向道,但難以抗拒外得之誘惑,常被目前的名、貨、利所制,加上無恆心與毅力,所以時行時輟。
下士聞道,認為行道艱苦,又不能潤身得利,深不以為然,面對上士、中士等行道之人,大加嘲笑,認為這都是些傻子,要是大道不被下士大加嘲笑,這就不足以為大道了。
<建言>說:「光明的大道像是昏亂不明,平順的大道像是崎嶇難行,前進的大道像是倒退不進,尚德者如谷水就下,廣德者像是修德不足,建德者像是惰怠無為,質樸者像是諂諛媚從。道之範圍是無邊無際的無限,道之器是沒有器成與否的問題,道動之聲是聽不到的聲音,道之象是無形無象的,道之盛大,是無法形容的。」從<建言>的話中得知,道的「質」與「象」,在俗世情狀的呈現是截然不同的,世人以外炫來作取捨,唯上士才則知「道」是「大方無隅,大器曼成,大音希聲,大象無形」的幽隱神妙,且是「善始且善終」的。